他们都活在美丽的假象里。
撰文 | 王迟到
编辑 | 沈佳音
运营 | 何杨珂
《看天下》杂志原创出品
往年的春节档，韩寒一蹶不振。
新片《四海》无论是票房还是口碑都十分好看。
观众本来的等待值很高。大年终一首日票房和排片量都排在第二，仅次于《水门桥》。后果当天下午，# 四海好看 # 就上了热搜。豆瓣评分 5.6，春节档最低分，也是独一一局部数不及格的。
营请假象被拆穿，吐槽声四起。拿沈腾作为宣传卖点，但实践戏份约等于客串。浪漫爱情的幌子上面，是 " 我的初恋不测车祸 " 这般狗血套路。
反映到市场上，票房占比呈断崖式下跌。第四天就跌出前五，比《熊出没》和《狙击手》都要低，沦为春节档倒数。
数据来源：猫眼专业版
这样的失败，自韩寒为群众所知以来都不曾有过。
过来，他头上一直顶着 " 天赋少年 " 的光环：参与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，拿了冠军；18 岁出版第一部小说《三重门》，又拿下销量冠军；玩赛车，拿过多个冠军；玩微博，成了头部 KOL。
30 岁之后开端拍电影，虽然口碑褒贬不一，但票房表现是过硬的。2014 年《后会无期》，票房 6.28 亿；2017 年《披荆斩棘》，票房 10.49 亿；2019 年《奔驰人生》，票房 17.16 亿。
往年是他第三次征战春节档，但猫眼预测的票房只要 5 亿出头，比 8 年前的处女作都要低。
数据来源：猫眼专业版
韩寒的成功学，不灵了。
反复
韩寒电影，迥然不同。
他太满足于本人所习气的那套表达。
过来的三部作品，设定不同，但内容高度类似——小镇青年的热血往事，叛逆、桀骜、顽固，跟世界碰撞得头破血流之后一回头乐呵呵地自嘲。带点小难过、小郁闷、小矫情、小聪明，抽着烟喝着啤酒，说出几句乍看深入、细品空泛的金句对立世界。
由于反复率真实太高，连 " 小镇 " 都曾经成了他电影宣发的敏感词。
新片《四海》更是 " 韩寒元素 " 的集大成者。
弄虚作假，影片前半个小时还是美观的。生长于海滨小镇的少年阿耀（刘昊然 饰），性情孤僻外向，从小只把摩托车当成本人的冤家。但他有一个心动女孩，是夜宵摊上的效劳员欢颂（刘浩存 饰）。
夏日的夜晚用点歌机暗表心意，阴沉的午后在海滩边消磨工夫。海滨风情、甜美恋爱、少年意气，分发着韩寒之前几部作品中少有的明丽和轻盈。
在这个宛若世外桃源的乌托邦世界里，友谊、亲情、爱情，一切关系都简单明了，地道洁净。就连阿耀那个吊儿郎当很多年没回家的渣男父亲（沈腾 饰）都完全不令人厌恶。
但随着故事进入广州，节拍开端全线崩塌。
欢颂的哥哥（尹正 饰）在一次醉酒夜游后不测死亡，等讨债的人追上门，欢颂才发现哥哥以她的身份借了巨额高利贷。为了生活，阿耀带着欢颂骑着摩托车一路到了广州。
这样的理想主义设计自身无可厚非，年前高口碑的《雄狮少年》就是类似的构造。故事地点改换，但 " 只需心中能有鼓点响起就仍是雄狮 " 的主题内核是连接的。
而《四海》的成绩是前后故事完全割裂。
之前花了不少心思搭建的人物关系变得四分五裂。陈小春饰演的专业赛车手、冯绍峰饰演的警察、相依为命的奶奶，都只是呈现一下就消逝了，除了刷个脸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剧作价值。
枪呈现了，却没有响。
爱情线更是莫明其妙，推进纯靠巧合。观众完全不晓得配角们在干嘛，想干嘛。
影片似乎想表现男女配角在城市生活不易，但拍出来的最大波折也就是欢颂找不到心仪的白领任务，只能在餐馆持续当效劳员。可初来乍到，没有文凭没有经历，找失掉才奇异了吧？
阿耀压根就没遇到过困难。他在货车上睡着，醒来就发现本人曾经被带到了一个游乐园。这个游乐园的老板正好玩摩托竞技，欣赏阿耀，小气到啥话不说情愿先预支工资。然后这老板不晓得为什么还承接了个演唱会项目，指定要阿耀参与，而且酬劳还多到足够让阿耀一次性还清欠债。
一切的侥幸就集中在他一团体头上，大城市困苦，权当儿戏。
但必需得有愁才干赋新词，于是影片又莫明其妙布置了欢颂的车祸戏，而肇事司机正好还是阿耀的老板。事先男配角正好在扮演特技飞在半空里，就在行将下降时风向忽然 180 度转变，落地不稳，爆炸了。
我甚至疑心这是不是冤死的女主在对男主发起诅咒。
不少观众上豆瓣吐槽这电影 " 倒霉 "" 大过年的看这玩意儿 "。不是春季档不能有喜剧和死亡，而是这种毫无逻辑、僵硬狗血的剧情，全年 365 天无论放哪天看都膈应人。
自恋
其实韩寒很聪明，他晓得市场喜欢什么。
沈腾和尹正伙伴可以把悲剧卖点拉满，当红的刘昊然和刘浩存组合能保证流量。赛车段落约请陈小春客串，既是发扬了《披荆斩棘的哥哥》余热，也分明蹭了《头文字 D》的情怀。他的电影，演员阵容历来不会差。
图源：尹正微博
还有那些抖迟钝的金句、传唱度极高的抢手歌曲。
韩寒电影出翻唱好歌曾经成了固定规律。《后会无期》的《后会无期》（改编自美国乡村音乐歌手 Skeeter Davis 的作品《The end of the world》），《披荆斩棘》的《女子汉宣言》（改编自佐田雅志的《关白宣言》），《奔驰人生》愈加偷懒，本人翻唱了本人的《伟大之路》。
此次《四海》最抢手的《爱与喜欢的区别》，也是翻唱自日本乐团 MONGOL800 的《小小恋歌》，曾被用作人气日剧《求婚大作战》的插曲。
细节拿出来，的确精致；但电影全体实践上千疮百孔。韩寒的小聪明，无法掩盖他在导演身份上的大成绩。
他只擅长片段式的小故事，难以把控全体架构。
处女作同时也是口碑最好的《后会无期》，采用公路片方式，算是做到了扬长避短。虽然构造十分松懈，但至多心情上坚持了分歧。
第二部《披荆斩棘》在构造处置上有了分明提高，完成度高了许多。但似乎存在过度自创《新难兄难弟》的嫌疑。
到了《奔驰人生》，短板再次显露，剧作成绩十分多。沈腾做为一名赛车手，禁赛和复赛的进程都缺乏逻辑，突如其来的孩子也只是个温情工具人。幸亏故事足够简单，赛车题材又夹带着韩寒足够多的热情，勉强再次藏拙。
但《四海》完完全全暴露了他的缺陷。节拍紊乱、故事牵强、人物不了了之，在一盘散沙的构造下，心情和情感都无法树立起来，造梦世界没有可信度。反倒是预告片和主题曲 MV 更美观些。
韩寒历来都算不上一个好导演。
他懂得延续和缩小本人的优势，但自傲与顽固让他看不见本人的缺陷，破绽不只没填上反而越来越大。后果就变成卖点先行，内容变得越来越僵硬。为了讲出金句而凑情节，整部电影像是段子的拼凑。
图源网络
片中有一场为难无比的戏——阿耀和欢颂去往广州的路上入住酒店。钱也交了，房也开了，但由于不晓得怎样刷卡开门，他俩在房门口坐到了天亮。又由于订的房间 " 不含早 "，他们曲解为房间早上不能住，于是绝望分开，到最初也没能进屋休息。
而这番离谱操作的最终目的，就是让阿耀说出中心台词，" 希望你当前住的酒店都含早 "。
且不说他们为什么不找人问问。他们生活的中央，虽然是海滨小镇，但有夜店轰趴，有外卖配送，有手机扫码，这样的两个成年人，竟然会不晓得刷卡进门，且干等一整晚。
这种创作逻辑，说究竟还是自恋。对一句自以为风趣的 " 金句 " 自鸣得意，于是硬拗一段毫无逻辑的戏，实践上既不浪漫也不聪明。像这种程度的段子，互联网每晚可以量产好几百斤。
当年《后会无期》上映时，韩寒说：" 它不会让你觉得特别的恶俗，不会有特别狗血的中央，我是一个很不能忍耐酸的那种人。" 但如今他的确在变成本人本来所不能承受的容貌。
图源：视觉中国
韩寒抖迟钝式的幽默感也在不时反复。
一个很分明的例子。先让角色故作深情地告白，然后镜头一转，发现告白错了对象。
这样的段落在《奔驰人生》里呈现过至多两次。一次是沈腾去游乐园找当年的领航员（尹正），一次是两人去报废区找以前开的旧车。
在《四海》收场，原景重现。离家多年的沈腾见到长大后的儿子，一通重逢感言后发现原来认错了人。虽然这是很罕见的悲剧手法，但也顶不住如此滥用。韩寒在同一个演员身上延续运用三次，效果早曾经大打折扣。
徐峥、宁浩也懂市场，就连后代刘循子墨也是广告短视频出身。但这些小聪明的前提是影片至多得讲好一个故事。
但如今韩寒连这点根本都没法保证了。
四部电影上去，韩寒创作的疲态尽显，变得越来越敷衍，越来越不走心。他的电影禁不起咂味，乍看外形不错，但外面却很空泛，没有本质性内容支撑。而这是逼格和装逼之间的差距。
韩寒的小时代
韩寒或许不想供认，如今的他跟他已经口中 " 男女有别 " 的郭敬明曾经异曲同工：狗血的剧情、蹩脚的节拍、空泛的故事。
区别只是在于，郭敬明喜欢用朴素品堆砌他所追求的愿望都市，韩寒则热衷用挂历级别的景色画搭建他想象中的桃源小镇。
但注入的情感都是虚伪、悬浮的。
更残暴地说，郭敬明电影拍得再烂，至多相比终点的本人还有一点点提高；而韩寒不只停留原地，而且还直接躺倒，摆烂了。
已经的韩寒的确有叛逆和张扬的资本。
他是上海郊区亭林镇走出来的 " 天赋少年 "，叛逆、高调，谁都不服。17 岁成名，入学出书；18 岁上央视，笔战群儒；27 岁登上《时代》周刊，被称为 " 中国文坛坏小子 "。从写作到赛车再到电影导演，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备受注目，有所成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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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人生太顺利了。正由于如此，他与观众之间横亘着一条鸿沟。
看看他电影里的角色，无钱无名，也不是太聪明的样子，总是会受困于某种理想压力。但这些压力详细是什么样子，角色又如何在窘境中挣扎对抗，却又都说得很模糊。
比方《奔驰人生》。沈腾的角色想重回赛场，需求争取复赛资历，需求组队、筹钱、训练，每一步都是应战。这些电影里的确都提了，但又似乎形同虚设。筹钱，跳个钢管舞就有土豪掏钱；训练，几年没上车，技术一点衰败。
韩寒电影里的窘境，仿佛都只是走了个过场。他能想象到的最大苦难，似乎就是找冤家借钱，但冤家说本人很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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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少生活依托与细节填充的 " 难过 "，难免就有点显得无病嗟叹。
这样的直接结果，就是为了保证影片的戏剧性，只能拿巧合去凑。
《奔驰人生》里，明明曾经万事俱备，却在竞赛前夜忽然让运输车和领航员遭遇不测，全盘推翻了后面树立的条件。但处理方式仍然轻松，竞争对手出于体育肉体直接白送。
《四海》搭配了爱情戏码，让巧合晋级成了狗血。为了让男女配角同甘共苦，忽然就把哥哥写死，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；为了让爱情更凄美，忽然就制造车祸戏码。不只俗气，而且牵强。
所以韩寒拍不好电影。历来没有阅历过失败的他，无法真正了解和共情他所乐于描写的窘迫大人物。
从 18 岁开端，韩寒就曾经能靠出书养活本人，《三重门》的巨额版税高到让他能烧钱玩赛车。而同时期的郭敬明，刚上大学时为了应教师要求买 DV 和电脑，犹疑了一星期向母亲启齿，又等了足足等了一月才拿到汇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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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没有愁过钱，一个清楚没钱味道，这决议了两团体将来的创作作风截然相反。但共同点是都活在美丽的假象里。
而假象，难以唤起共鸣。
韩寒的成功无迹可循，基于才气，更基于时代——世纪之交，80 后走上舞台，第一届新概念大赛，青春文学衰亡，微博呈现，意见首领引导言论，互联网普及。
在明天，市场批量消费偶像，消费至上、文娱至死，愈发严苛的言论环境不会再允许一个 " 口无遮拦 " 的韩寒呈现。
制造韩寒的时代曾经过来了，他的缅怀也就成了有意义的自恋。
如今的韩寒曾经收起矛头，说他黔驴技穷也好，说他力图平稳也罢。理想就摆在这里，他变得温柔了、消停了，在平安区域内不再冒太多风险。这样的选择也没什么不好，人到中年，总得有本人的考量。
而作为创作者韩寒，也该承受中年的本人。假如仍继续在电影里不肯放手地大喊 " 男人至死是少年 "，诲人不倦地一遍遍追想，一遍遍伤感。那多少还是有点太清淡了。
在过来采访中，记者曾问韩寒，进电影圈之后会不会有点体谅过来写影评时批判过的那些人。韩寒的答复是：" 愚笨是不能被体谅的。"
图源：视觉中国
这句话也适用于《四海》。无论多少情怀加持，为烂片担责的韩寒，败了就是败了，不需求被体谅。
参考材料：
《韩寒叛逆往事》，作者摩登中产
《未被绑架的韩寒》，作者梅雪风，原载于《群众电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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